在和魔女谈起青山的时候，过去和青山一起共事的那段记忆一同浮现了起来，现在想来，短短一年前发生的事情，似乎已经过去了很久的样子。
某次作战开始之前——
沙沙，车内对讲机开始发出噪音，立人将视线从手里的魔方上移到对讲机上，同时，噪音变成了总指挥的声音。
“各单位注意，从A组开始报告情况，请讲。”
沙啦，表示讲话结束的挂断声传来，之后沙沙声又重新响起。
“A组已就位，一切正常，请讲。”
A组是工兵组，任务是炸开通往地下工事的通道以及撤退用出口，此时应该和B组在一起待机。
“B组已就位，一切正常，请讲。”
B组都是战斗员，自己的好友青山也在其中，他们的任务是在A组之后冲进工事剿灭敌人，此时应该在敌人老家对面的办公楼里隐蔽。
两方报告完毕，立人也拿起了自己手头的对讲，打开开关。
AB组组长都是旧派的代表，所以回答多少有点死板啊，不过他们处理的也正是最强硬的工作所以正合适。
他扫视了自己所在的箱型车四周一遍，尤其是正前方的小巷，发现有几只小猫慵懒地躺在小巷出口处，享用从外部投射进来的温暖阳光。
除了自己的车辆以外，隔壁和隔壁的隔壁巷子里应该也有车队保持待机中。
猫儿们打着舒服的哈欠看的立人都感到有些困倦了。这次任务结束以后久违地睡上一整天吧，庆功宴也算了不去了，这样的念头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自己所在的C组的任务就是接应AB两组撤退，这段时间是最无事可做的，通常立人都会拿些小玩意打发时间，比如现在放在副驾驶座上的魔方。
“C组请讲。”
总指挥在对讲里催促立人。
“这里是C组，已就位，但是原定撤退线路上好像横着几只流浪猫，没关系吗？请讲。”
“没问题，到时候不跑开就直接碾过去，over。”
总指挥发出结束通话的信号，立人也将对讲挂回车上。
要机灵点哦，看着巷口的小猫，立人轻声说道。
沙沙，对讲突然又响了起来，吸引了立人的注意力，从对讲里却传来青山的声音。
“立人立人，能听得到吗，能听到吧，在听着对吧，好消息，这次任务结束以后我就要转行了，可别羡慕我哟，到时候请你喝酒，就去以前常去的那家酒吧——”
立人不由得看了看对讲，然后呼地叹了口气，像是脱力一般拿起对讲按下开关。
“大哥，你用的这是公共频道啊。”
“欸？”
传来一声惊异，背景音里还有其他同志偷笑的声音。
立人猜想这时总指挥估计也在抱着头呻吟吧。
啊，嗯，这样的怪声重复了几遍之后，终于青山放低声音继续说道。
“总，总之不许撇下我一个人跑了哦，约定了哦。”
从声音就能听出来是个不靠谱的后辈，青山挂断之后，立人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又叹了口气。
自己好像老了呢，要不要申请休假呢。
立人拿起副驾驶座上的魔方，一边注意着时间，一边把玩起来。
啊啊，现在想来那就是一切的开始——
之后记忆最深的，就是血泊中的青山，使用着陌生武器的敌人，还有被武装直升机追逐，在奇异的光芒之后突然身处沙漠深处......
然后立人想到。
大姐头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呢，一般人或者组织接触不到这边的世界，自己也没法去拜访同僚们了呢。
废城，地下铁路。
距离地下铁路入口五十米处，如同飞虫振翅一般的声音回荡在通道中，但是却不见飞虫的影子。
可以看见的，是静默在原地似乎睡着了的WE，然而发声源并不是WE本身。仔细查看的话，就会发现，有复数比飞虫更小的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微型飞行器正从他所穿戴的长袍下方飞进飞出。
“地区探索，完成34%，未发现异常。”
通过发射微型探索器，青山等人可以藏身的地点正在逐渐缩减，除此之外，敌人深入地下仅仅五十米就停止了前进，那是因为只要守住这一入口，青山等人就无处可逃。
收缩包围网，无论是围剿也好，狩猎也罢，都是以强敌弱时最常用的方法。
如果持续逃窜的话，只有落到被网子逮住的下场。
能够从包围网的空隙跑掉还好说，但是除了一个入口以外完全封闭的地下铁路，不可能从高性能机械的眼皮底下逃走。
所以WE判断——
“发现目标，锁定位置，距离一百。”
——青山正如计算中的一样，前来正面突破包围网了。
一百米开外，青山在转角后隐蔽着身形，还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了。
要安静，然后要迅速，不给WE以反应时间。
这样想着，青山调整好了呼吸，然后突然从墙后探身射击，同时鱼跃而出，进入另一片墙体。
但是射出的子弹就像被吸收了一样完全没有击中的声音。
他砸了下舌，果然普通的对人武器完全没有作用。
就在这个时候，从入口处传来了男人的声音，说话了，这一事实令青山的心脏猛地收缩，之前明明只拿笔记本和自己对话，为什么如此轻易地就说话了。
“真是无趣，没意思，早知道还是让ai搞定了。”
男人的声音里表现出十分的失望。
“ai？”
起初青山还没有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是立即反应了过来，原来如此，这正是“机械”——他所熟悉的道具中的一种。
人类工会的机械，果然这就是WE的真实身份。
“毫无计划就向着敌人突进，如果这就是你的作风的话，只能认为是有勇无谋的愚者罢了。”
难道说，其实那身长袍里面的人，其实已经换了一个了吗？他提到了ai，也就是说，原本和青山交上朋友的WE，其实是这台机械的人工智能ai。
这算什么啊，青山想到，这么看来不就是只有自己擅自忧愁吗？WE表现出的情感波动，甚至让青山都误以为它是真人，这简直就是犯规吧。
青山成为邮差以来自以为已经不会再感到屈辱了，就像拖累了立人前辈的那天一样，他现在不自觉地咬紧了牙关。
啊啊，差不多该认真起来了吧，青山，他对自己说道，为了不重复那一天的悔恨。
这时操纵WE的男声接着说道。
“原本发现ai其中一台进入战斗状态很久还没解除，以为遇到了什么大鱼，兴冲冲地比前辈们都早地跑来抢功劳，结果不仅只是条小鱼，根本连功劳都算不上嘛。而且这机体是谁设计的，这不是小孩子的体型嘛，操作起来违和感好强啊，不过所谓机械这东西就是这种程度罢了。”
“切换成远程遥控了。”
青山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的声音比说悄悄话的音量还要小，对方理应是不可能听到的，但是却发出了回应。
“对，正是那样，所谓ai，被摸清了程序之后说不定会出什么差错，所以我就切换来操作了。”
被听到了，但是为什么能听到？
青山连忙环顾四周，突然在墙上发现了比小虫还要小的飞行器，立即将其捏碎。
“好了，人类小友，虽然接下来可能会有点疼，但是如果你乖乖把那封附有魔力的信件交出来的话，看在同为人类的份上放你走也可以，啊，不小心暴露了身份，果然还是灭口吧。如果还有什么武器的话请不要客气尽管使出来，正好让我测试下这台机械的防御力如何。”
接着，机械长袍下的身体再次开始运作，脚步声一步步向青山藏身的墙体逼近。
青山在墙体后面静静听完了男人的讲话，一言不发。
心脏好难受，不，比起心跳的加速，胸口郁结的苦闷如果不发泄一下不行。不胖揍一顿这个躲在远方远程操作着WE的身体的男人就不爽。
如果说为什么青山会感到难受的原因，有两个，其中之一......
“话都说完了吗？那么现在我要告诉你三件事，首先你那确信胜券在握的口气我怎么都听不惯呐......”
有三件事，三个制胜点，青山已经确认了。听到青山的话，机械暂时停止了前进。
青山的音量依旧是悄悄话的程度，机械却能通过探测器听到，而机械则是用扩音设备让青山能够听到自己的声音，机械的性能成为了对话的前提，可谓是单方面成立的对话。
“然后你的停止就是一个错误。”
于此同时，青山从墙体后再次探出了身子。
他已经切换了武器，从自动手枪切换冲锋枪，枪弹暴雨一般洒向机械。
但是发射出的子弹依旧没有击中的触感一般直接进入了长袍之中，仿佛被WE的长袍吞噬了一般。
不，他已经不是WE了，青山想到，被远程操纵了的WE的身体，只够被称作“机械”罢了。
“没用的没用的，从设计上这种古老的弹丸就不可能损伤到这台机体，只是白费功夫。”
突突突，冲锋枪持续吐着火舌，就像做着无用功一般。
准确来说，就是在做无用功，至今为止的攻击都是没用的。
“真的是没用的吗？”
无用论对于青山是不管用的，因为他相信所谓的无用，都只是“质量”未能达到罢了。因此对方长袍突然被挖去一块，就像是被子弹击穿了一般的时候，青山勾起了嘴角。
“怎么样，看来你的机械身体也不是百分百可靠的嘛。”
“啧，所以我才说机械不可靠，研发部门的什么展销会也只是自卖自夸罢了。”
虽然被击中了，但是对方却毫不在意，只是高速运动起机械臂，将剩下的弹丸全部击落。
普通的弹丸不起作用是因为会被柔性装甲消除动能，但是青山将作为光剑核心材料的能量块碾碎后抹在子弹表面中，一个弹夹加入一枚，内涵能量块的高能子弹头果然不出所料能够损伤到机械的装甲。
“第二件事，身为新人就好好等着经验丰富的前辈们来教你如何对付敌人，不要强出风头啊。”
“对啊，我就是新人，我就是入队不到三个月的新人又怎么样，你还不是个和我差不多的新人，只要做出实际成绩，不管入队的时间多长大家都会对我刮目相看的！”
没错了，从到现在为止反馈的言行举止来看，不仅是个新人，而且还是个性自负，自作聪明的新人。
“那么告诉你第三件事，你将在这里，被我击倒！”
说完，青山向后跳跃，从机械视觉死角向着铁道深处前进。
“哼，到了现在居然还想着逃跑吗，连我方外壳都无法击穿还说什么大话。”
正在移动中的青山发现墙壁变红的瞬间低下身子，下一瞬间，激光穿透了墙体，却没有击中他。
“啧，果然机械瞄准一点也不可靠，算了，用拳脚解决问题我也比较擅长。”
说着，机械向着青山逃走的方向追去。
紧接着，入口处发生了爆炸，顶端的岩石在重力的作用下轰然坠落，完全堵住了入口。
“但是如果你抱着调虎离山的想法那就大错特错了，你是不是傻，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的什么吗？这种程度的岩石我单手就能搬动，但是身为人类的你是做不到的吧，给我认识到性能的差距吧。”
就在他追过转角的瞬间——
“你说我这是逃跑？”
“什么！”
“你错了，我可是早就做出了要‘击倒’你的宣言啊！”
躲藏在阴影里的青山冲了出来，手持光剑，虽然光剑的刃部因为被取走能量块而略微缺损，但是剩下的半截依旧发出锐利的光芒。
“难道说不是为了逃跑，而是为了把我引导到这个位置才进行的挑衅吗，从哪里，在哪里，接下来的连携攻击......”
继续进攻还是暂且后退，两个选项被摆在了敌方机械的操纵者眼前。
被突袭的一方必然会如此思考。
而一旦产生思考必然会迟疑。
迟疑的一方，就会陷入后手。
青山在等的就是这一刻。
“青山，参上！”
将作为突破机械装甲唯一手段的光剑拖在身后，敌方迟疑之间青山已经突进到了适合近身格斗的距离。
然后从右下向左上挥剑——
“喝啊！”
似乎是手忙脚乱之下，机械挥手向身前匆匆一挥，发出了无意识的一击。
虽然因为机体性能的缘故挥击速度很快，但是攻击的路径太直白了，轻易就能看破。
于是青山右手单手挥剑，转而空出左手做格挡状，就在机械挥臂的路径延长线上。
然而就在这一瞬，青山突然感觉到了什么，不如说是直觉向他发出了警报，他毫不犹豫地扔下了光剑，右臂交叉在左臂后方，完全改为了防御。
就在他正面接下敌方随意一击的瞬间他理解到了，伴随着骨裂的疼痛意识到了。
啊，还说教别人，自己也真是太天真了——
可恶，这根本不是挡不挡得下的问题了，绝对不能接下。
竟然会试图与机器人徒手搏斗，真是傻到家了，新手的也是我这边啊，敌我在徒手格斗方面的性能差距分明已经大到了无法逾越的程度。
但是与其后悔，更加关键的是现在，自己已经因为大意失去了先手。
青山被击中而向后倒飞，强忍着疼痛向机械的手臂再次施力，不是为了推开机械的手臂，而是为了将自己推开，进一步加速，然后在接触到刚才自己躲藏的墙壁的时候屈膝吸收一部分速度，借此向通道深处加速跃进。
既然已经失去了先手，而且也知道了接近战不利，就只能再拉开距离了。
这时机械操纵者回过了神来，似乎立即想要追击，然而烟幕突然在其眼前爆开了，因为青山提前扔出了烟雾弹。
进入警戒态势的机械急忙防护住前方，然而，直到烟雾散尽什么都没有发生。
“笨蛋，笨蛋，为了攻击？傻吗你，当然是为了逃跑咯，被骗啦吧，所以才说你是新人啊。”
在烟雾散尽的时间里，青山已经转了几个弯消去了踪迹，嘲笑声回荡在通路之中。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青山同时检视了一遍和机械接触的手臂之后不由得露出了苦笑，他的手臂衣服之内还有一层铁皮，是从原先布置的陷阱中拆除下来的，其上涂抹了能量块的粉末。
当然青山不可能无谋地硬接任何攻击，这也是计划的一环。
在往隧道深处计划位置前进的过程中，青山回味着刚才机械的那一击，并且产生了怀疑。
没有信号输入的话，机械是不会自己行动的，那么刚才机械反射性的反击就有两种可能。是纯粹那个男人无意识间的举动呢，亦或者是第二种。
操纵者远程操作并不代表着ai的消除，后台辅助型，如果WE以这种形式介入操作的话，那么其实WE也一直在观战，这种可能性在青山的脑海中回味。
但是即便为了一面之缘的朋友忧愁也不会改变对立的现状，当务之急是找到改变现状导向计划中转折点的办法。
“果然最外层装甲和主要装甲有着决定性的不同，能量块的层次太低了，损伤到表层已经是极限了，这样的装甲要怎么突破才好。”
青山不知道的是，机械的操纵者也和他说了大同小异的话。
“可恶，果然他藏着什么手段，连续两次伤到我已经足够构成威胁，而且跑的倒是挺快，到底要怎么才能抓到他！”
从机械的扩音器发出气愤到极点的怒吼，以至于天花板上的灰尘都被纷纷震落。
“竟敢戏弄我，等我抓到你非要给你点颜色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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